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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極品婆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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糧食是人們賴以生存的基本,社員們註意力都被秋收分糧吸引住了,哪兒還有閑心整天跟人逼逼隊上的其他事。

即使隔壁生產隊的人不依不饒打聽薛花花全家掃盲的事,社員們態度空前達成一致,想知道?那自己去問啊,臉上一張嘴不就是拿來說話的?沒種?那就有種的時候再說。

薛花花養的豬怎麽樣了?有眼睛不會自己看哪!

地裏的玉米棒子為啥長得好?天氣好,農民都是看天兒吃飯,老天爺要他們大豐收,誰攔得住?

社員們口風緊,任憑隔壁生產隊如何問,他們始終就一句話:自己看,自己問!

本來沒覺得多神秘的事兒,硬是讓仁安村生產隊的人把好奇心勾了起來,尤其是孫家村的人,孫隊長從公社開會回來就奔去了孫永昌家,要求趙武斌改變掃盲的方式方法,首先得教孫家人寫名字,自個兒的名字都不會寫算什麽掃盲?

孫隊長是懷揣著重視的心情提的建議,誰知趙武斌不買賬,和孫隊長吵了起來,他的說法是掃盲成功與否不是取決寫多少字,而是人由內而外的談吐和氣質,中國幾千年的詩詞飽含了文人墨客的學問,性情,處世之態,孫家人想要真正脫離文盲的狀態,該從古詩入門,慢慢感受文人墨客的氣息,氣質才會變得溫和高雅。

孫隊長不懂什麽是高雅,他只知道,陸家人會寫自己的名字引得公社幹部連連表揚,孫家人想要超過陸家人,得學會寫更多的字兒。

為此事,兩人互不相讓,在孫永昌院壩對罵起來,趙武斌罵孫隊長鼠目寸光沒遠見,孫隊長罵趙武斌剛愎自用目中無人。

一邊是生產隊的領導,一邊是信奉嚴師出高徒的女婿,孫永昌頭都大了,尤其是壩裏就來了很多看熱鬧的人,紛紛給他遞眼色示意他勸勸,孫永昌苦惱不已,他既沒知識又沒口才,哪兒勸得住。

急得圍著院壩來回打轉,最終,不知道誰說了句‘掃盲的孫永昌同志,隊長,趙知青,不如問問孫永昌同志的意思’?

眾人這才把目光投在精神萎靡臉色憔悴的孫永昌頭上。

天氣炎熱,人瘦個一圈半圈是正常的,只是孫永昌是不是瘦得太厲害了點?顴骨凹陷,眼袋深黑,猛地見著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孫隊長怒不可止,哼了哼,“孫永昌,你說說你怎麽想的?咱是農民,不管做什麽事都講究腳踏實地,你說說,背再多的古詩對掃盲有什麽幫助?”

孫永昌訕訕的笑了笑,剛想點頭,就聽趙武斌冷著臉輕笑,“掃盲就是想擺脫泥腿子的稱呼,沒見過以此為榮的?”

孫隊長氣得臉都青了,“以農民為榮怎麽了?趙知青,你是看不起咱無產階級啊!”抗日戰爭時期,要不是農民提供糧食,前方打仗的士兵吃什麽?

領導能順利成立新中國,靠的就是農村包圍城市的方針,趙武斌多大點能耐,敢懷疑領導人的做法?

孫永昌頭都快大了,怕二人又吵起來,忙回答,“隊長說的對,我就是老老實實的農民,腳踏實地沒錯,該學寫字……”說著,他又看向怒火中燒的趙武斌,說話的聲音明顯弱了很多,“武斌說的也有道理,古詩能重塑人的氣質,不能落下。”

得,那就古詩和寫字一塊學唄!

不得不說,孫家人因為孫永昌這句話差點沒累死過去,背古詩都讓人夠嗆了,還得學寫字,趙武斌耐心不好,一個字頂多教三遍就不教了,寫不好怎麽辦,那就天天寫,邊背古詩邊寫。

試想而知,連握筆都不會握的人開始寫孫字,跟鬼畫符沒什麽兩樣,偏趙武斌嚴厲,寫得不好的人都要挨手板子,孫永昌和他媳婦都沒逃過。

一天下來,全家老小除了趙武斌和孫寶琴,手掌沒一個不腫的,吃飯握筷子雙手都在抖,孫永昌兩口子還成,畢竟孫寶琴說過將來進城後接老兩口過去享享福,孫成功他們忍無可忍了,最近為了學習,沒撿柴就算了,自留地的莊稼也沒認真精悠,雜草深得比膝蓋還高了,再這麽下去,自留地糧食產量減少,全家老小喝西北風去啊?

孫成功就和趙武斌說明天開始不掃盲了,誰愛掃盲誰來,他得下地幹活,說完看幾個孩子殷切的望著他,孫成功抿了抿唇,沒吭聲。

他自己是不想有什麽出息了,至於大丫二丫幾姐妹,能學習就接著學習吧,幾個孩子看他往下說了,眼淚汪汪的哭了起來。

孫成功一表態,他二弟也立馬表示退出掃盲的隊伍……掃盲的日子,太他媽憋屈了,文盲就文盲,起碼不用時時刻刻提防荊條落到自己身上。

大人不願意,小孩兒哭,整個屋裏鬧哄哄的,趙武斌將筷子往桌上一扔,嚇得大家噤若寒蟬。

“說掃盲的是你們,說不掃盲的還是你們,把我當成什麽了?地主家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長工嗎?掃盲必須掃,隊長都專門跑過來鼓勵你們了,你們突然放棄,隊長會怎麽想?啊,他才讓你們給生產隊長臉你們就退縮,是跟他做對呢還是窩囊害怕被陸家人比了下去啊?”

最後句算是赤。裸。裸的看不起了,孫寶琴怒氣上臉,“大哥二哥,你們啥意思啊,我讓武斌給你們掃盲是為了啥啊?不就是害怕你們被陸明文他們比下去嗎?人家在你們耳朵邊念叨陸明文會寫字你們不覺得心裏憋屈啊!”對孫寶琴來說,陸明文是她丟棄的破鞋,就該夾著尾巴窩囊的過一輩子,誰知陸明文沒按照她的想法活,而是投身於掃盲隊伍中,生產隊的人嘴爛,天天在她面前吹噓陸明文多好多好,氣得她分分鐘想撕爛她們的臉,如何能讓陸明文把她大哥他們比了下去?

孫成功低頭看著碗裏的飯,很久沒有說話,憋屈算不上,頂多心裏不舒服,但人家掃盲是人家有本事,他不舒服能有啥辦法?

孫永昌拍桌,“掃盲,繼續掃,紅軍長征二萬五千裏都過來了,掃盲算得了什麽,吃飯吃飯,吃完飯繼續。”

孫永昌發了話,孫成功不掃盲的事沒成,不過不情不願的,註意力沒以前集中了,寫字也跟畫畫似的……

孫家村生產隊的事兒自然有人到仁安村生產隊磕叨,遭仁安村生產隊的人諷刺挖苦是免不了的,自己名字都不會寫還想裝高雅?不走路就開跑?趙武斌做夢呢。

孫桂仙聽到大侄子跟趙武斌唱反調遭趙武斌打得渾身是傷氣憤不已,她大哥真的是腦子進水了,不幫著自己兒子幫自己女婿,以後老了還能靠女婿養老不成?

這幾天她天天在豬場幹活,哪怕她說什麽薛花花都聽不進去,不過她還是得說,“花花啊,我大哥他們是鐵了心要學習了,我看德文他們寫字寫得差不多了吧,是不是該學古詩了啊?”

陸德文他們在地上寫寫畫畫,常常一蹲就是半個小時一個小時,她不認識字,以為陸德文他們還在練自己名字,“花花啊,再不背古詩就來不及了,隊長安排明天就掰玉米棒子了,要搓玉米粒,要曬玉米芯,忙完就該收稻谷,你說說,你們哪兒還有功夫學習?”

秋收分糧是激動,但人也累,陸德文他們是勞動力,忙起來哪兒有時間?

薛花花在院壩整理社員們砍回來的柴,竹竿枯枝全堆在檐廊上,曬幹的放屋裏堆著了,沒曬的陸建國讓她和李雪梅慢慢曬,馬上秋收了,爭取發動所有人到地裏幹活,包括劉雲芳和孫桂仙明天也得上工,不能躲在豬場耍清閑。

孫桂仙站在薛花花身側,見她將稻草擰成兩股放在地上,忙彎腰撿柴,橫著放在稻草上,“花花啊,背古詩能提高人的氣質,你別不信,我大哥背古詩後整個人看著都不一樣了,趙武斌說那是文化人獨有的氣息……”

薛花花天天在薛花花耳朵邊念叨,念得薛花花沒反應,倒是兩歲多的東東記住了,一看見孫桂仙就喊背詩,背詩……

“孫桂仙哪……”想到明天耳根子就清凈了,薛花花無奈道,“你要不回家休息休息,明天開始忙了,小心你的傷沒好透!”

孫桂仙的腿還沒好,走路的姿勢仍然有點怪,孫桂仙不以為然,“隊長讓我掰玉米,用不著跑來跑去……花花,你是關心我嗎?”聽聽,難怪說遠親不如近鄰呢,她和劉老頭打架傷得不輕,娘家人沒人問候過一句,還是薛花花天天惦記著她受了傷,三番五次喊自己回家養著。

她感動不已,“花花,你別擔心,過幾天自然而然就好了,我和老頭子年輕時沒少打架,有次我打得他躺在地上半個小時都沒爬起來,我以為他要死了呢,結果還不是活得好好的?花花啊,你啥時候讓德文他們背古詩啊,隊長說了,你們掃盲是給全生產隊長臉的事兒,千萬不能給生產隊丟臉哪……”

孫桂仙想說的是絕對不能讓孫家人搶在前邊,又怕提及孫家傷到兩人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感情,還說不說為好。

薛花花放好柴,拉著左邊兩邊的稻草輕輕一拉,打上結將柴捆好,抱著進了房間,不一會兒又出來。

太陽還沒落山,薛花花把豬圈收拾好,背著背簍先回了家,她一離開,院壩裏學習的幾兄弟心口齊齊跳了跳,緊張不已的看向薛花花離開的方向,陸德文推了推陸明文,“二弟,你準備好了沒?”

沒錯,又到一月一次的考試了,薛花花先回家是準備考試題目的,考得好,有米飯吃,有雞蛋吃。

陸明文回想著一年級課本上的內容,不敢太過篤定,“應該沒啥問題吧。”

陸德文又問陸建勳和陸紅英,兩人的說法和陸明文差不多,倒是趙彩芝,蹲著身,繼續算著李雪梅留給她的數學題。

孫桂仙抱著東東坐在檐廊的凳子上,東東這孩子長得像她家大寶,濃眉大眼的,很是討人喜歡,而且孩子不汗膩,聽薛花花說一天洗兩三次澡,可愛幹凈了,感覺到陸德文他們氣氛不對,孫桂仙轉向旁邊逗西西玩的劉雲芳,“雲芳啊,德文他們怎麽了,是不是看花花走了就偷懶了啊,那可不行,學習總讓人監督怎麽行?還得自己自覺,要不你說說他們?”

劉雲芳和薛花花關系好,她說的話陸德文他們會聽,不像自己,自己掏心掏肺勸他們兩句,人人都沖她甩臉色,真的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陸德文他們也不想想,自己不為他們好會天天來養豬場幫忙幹活?

正想著呢,就看陸德文轉頭朝她走來,孫桂仙心口緊了緊,“怎麽了?”她以為自己說的話惹著陸德文了,眼神心虛的閃了閃。

陸德文彎腰把孩子抱過手,輕輕抖了抖,孫桂仙皺眉,“德文,你們不學習了?你媽回來看見可是會生氣的,孩子我抱著啊,你們快學習啊,寫字,寫字就不錯。”

陸德文低頭逗著孩子,沒吭聲,孫桂仙跟烏鴉似的,只要她在養豬場,就別想安靜下來,幾天下來,他們學會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了,無論孫桂仙說什麽,就說不回答。

劉雲芳是知道陸德文他們有考試的,懶得和孫桂仙解釋,孫桂仙現在是跟娘家人鬧翻了,萬一哪天又和好把薛花花出賣了怎麽辦?故而陸德文不說,她也決口不提考試的事兒。

沒多久,老遠傳來薛花花的喊聲,陸德文扯著喉嚨回答了聲,抱著孩子就朝外邊跑,而陸明文把西西往脖子上一架,急匆匆的跟在陸明文身後,一家子,眨眼的速度奔出了院壩。

孫桂仙:……

“德文他們還挺孝順的,花花一喊,幾兄妹火急火燎就跑了,哪兒像我,回家煮好飯喊人吃飯都喊不動。”

劉雲芳心裏罵了句蠢貨,懶得和孫桂仙這種沒腦子的人說話,把竈房的門鎖上,叫上李雪梅回去了。

四頭豬已經很肥了,陸建國怕農忙大家夥太累睡得跟死豬似的,豬被偷了都沒人知道,所以晚上專門派人守著,所以劉雲芳壓根不擔心有人偷豬,即使偷了,也絕對走不出生產隊。

熱熱鬧鬧的豬場頓時剩下孫桂仙一個人,她覺得無聊,拍拍屁股,跟著走人。

另一邊,回到家的陸德文把孩子交給薛花花就投入到了激烈的考試中,先寫好自己的名字才能答題,他天天練習,自己的名字寫得很順了,語文題除了有考過的拼音字母,更多的寫字組詞,薛花花念,他們寫,一時忘記的字先寫上拼音,待會再慢慢寫,至於數學,考的就有點多了,減價法,含括號的加減法,還包括了沒學過的三道數學題。

考試的時候院壩格外幹凈,只有樹枝摩擦地面的聲音,薛花花讓西西站在檐廊上守著,誰眼睛東瞟西瞄告訴他,懲罰減半碗飯。

西西得了活,像只孔雀似的驕傲不已,誰稍微停下來思考,他就昂著頭喊,“幹活,幹活!”

考試難度增加,花的時間有點長。

薛花花照樣在竈房弄吃的,昨天陸建勳又爬樹弄了很多酸棗,她將酸棗煮了剝皮去核,混著面粉糖攪拌,準備蒸酸棗饃吃,至於米飯和雞蛋,待成績出來再煮不遲。

她去外邊摘了幾片芋頭葉放進蒸籠,將揉好的面粉搓扁成一塊一塊放在芋頭葉上,末了開始生火,待蒸籠四周起了濃濃煙霧,外邊才有人喊寫完了。

是陸德文。

默寫的字有個少了筆畫,數學錯了一題,成績還算不錯。

其次是陸建勳,字全部正確,數學錯了兩題。因為沒有分數多少的問題,算是和陸德文打了個平手。

其次是陸明文和陸紅英,兩人全部正確,雙百分。

陸德文和陸建勳不相信,生怕薛花花眼神不好錯漏了什麽,從兩人的名字開始檢查,包括筆畫的伸展收縮,丁點不肯放過,還別說,真讓他們兩找到了問題,陸明文寫的刀,橫折鉤的鉤不明顯,看著有點像橫折,陸紅英的英,最後筆畫是捺,陸紅英寫的有點像點,兩人不死心的繼續找……

遺憾的是,其他好像沒有任何問題,也就是說,兩人各錯了一題,還是最高分,米飯和雞蛋該他們吃。

陸德文後悔不已,他的失誤是能避免的,稍微多檢查遍就發現了,咋就沒看見呢……

趙彩芝有不小進步,起碼達到薛花花說的過關條件了,薛花花批改完趙彩芝的題,轉頭看向懊惱不已的陸德文和陸建勳,“別洩氣,下次好好考,馬上秋收了,大家別懶惰,為了讓大家有幹勁應付秋收和接下來的學習,今晚大家敞開了肚子吃。”

陸德文和陸建勳還沈浸在自己的過失中,四兄妹差距不大啊,他做題再仔細點,答對一道題,就該他吃米飯和雞蛋的……

抱著後悔的心態,他對薛花花說的敞開了肚子吃並沒多大興趣,尤其看陸紅英陸明文趙彩芝吃雞蛋,心頭更不是滋味。

薛花花分好飯,最後將蒸籠放在桌子中間,還有盆酸菜湯,“明天就秋收了,大家打起精神,咱回到以前學習的狀態,我先學,學了教大家……”

陸德文沒米飯沒雞蛋,只得大口大口吃饃饃,就他而言,饃饃白滋白味的,沒有野菜餅好吃,直到咬下一口咀嚼兩下,頓時整張臉都興奮起來,看陸建勳,和他同樣的驚喜之色,“媽,甜的,是甜的啊……”

不僅甜,還有點酸,像刺泡兒的味道,陸德文高興,張大嘴,手裏的饃饃幾下就沒了,薛花花讓他自己拿,想吃多少吃多少,吃撐了也沒關系。

陸明文和陸紅英跟著拿了塊嘗,喜歡得不得了,薛花花讓他們先把碗裏的米飯和雞蛋吃了,屬於二人的獎勵,不能留到明天。

薛花花蒸米飯是按照陸德文得飯量來的,滿滿一鬥碗,陸明文還好,吃完米飯和雞蛋吃饃饃完全不會吃不下,陸紅英就有點撐了,浪費糧食可恥,她把米飯趕一半給薛花花,好騰肚子吃饃饃,薛花花將米飯給趙彩芝,讓她多吃點。

趙彩芝剛嫁過來胃口很大,慢慢的就不行了,追根究底,還是家裏窮趙彩芝舍不得多吃,盡量留給陸德文。

“媽,真的能隨便吃嗎?”

薛花花做的饃饃整整堆了四層,陸德文怕自己一頓吃完明天就沒得吃了,他想問薛花花能不能留點起來明天吃。

知子莫若母,薛花花哪兒會聽不懂陸德文話裏的涵義,“先吃吧,還有酸棗,真喜歡過幾天我再做。”

接下來要忙活好多天,他們要幹活又要學習,薛花花總要給他們希望才行,所以做酸棗饃饃的時候她特意把青澀的酸棗留了起來,放進自己房間的壇子邊,過幾天再做。

雖然薛花花這樣說,幾兄妹還是適時收斂了點,最後留下幾個饃饃,不多不少,剛好一人一個,薛花花把饃饃收起來,“剩下的明天中午吃。”

幾兄妹開心不已,吃過晚飯,薛花花去竈房洗碗,薛花花說了,考試這天家裏的活都她做,幾兄弟吃得肚皮鼓鼓的,不想動,算著下一次考試啥時候,可得更努力才行。

第二天,生產隊的人全體出動,掰玉米棒子的掰玉米棒子,撕玉米的撕玉米,搓玉米粒的搓玉米粒,人人都有活兒,分工明確,陸德文分到的是挑籮筐,陸明文和陸建勳負責將社員挑回來的玉米棒子撕開葉曬著,曬幹水分搓玉米粒的人才會輕松,兄弟兩沒閑著,邊幹活邊考對方題,從語文到數學,積極得很。

兩人聲音壓得低,而且盡量不和知青房的紮堆,以免暴露自己掃盲的程度,所以身邊的社員還真聽不懂兩人嘀嘀咕咕些什麽,大抵明白在掃盲就是了。

二年級的課本比一年級覆雜,有古詩,有課文,數學則有九九乘法表,薛花花將乘法表寫在堂屋的墻壁上,飯後教大家,都認識字,其實用不著她教,陸德文他們會自己看。

乘法和加法不同,加法的話會數數就行,乘法只能靠死記硬背,全家又開始了拼命背書的功能,於是保管室外的院壩裏,社員們時不時聽到兄弟兩冒出許多數字,比如2918咯,3515咯,數字間沒什麽聯系,聽得大家莫名奇妙,而稍微讓大家明白的是,陸德文他們開始背古詩了,陸德文挑著兩籮筐玉米棒子,邊走邊背詩,背著背著有時忘了,蹭蹭蹭的跑去地裏問知青,知青告訴他後又接著背。

和孫桂仙嘴裏念的鋤禾日當午不同,人家背的是床前明月光,什麽什麽霜來著,聽說是古代特別有名的詩人寫的,比寫鋤禾日當午的詩人有名多了,薛花花就是薛花花,哪怕學詩都是撿最厲害的學。

薛花花教他們背詩不僅僅是簡單的背詩,還教他們領會其中的意思,會背還要會寫,這時候,先學筆畫的優勢就出來了,哪怕再陌生的字,多寫幾遍就能記住個大概,幹活的時候再數著筆畫,寫的時候心裏默念一遍,寫出來的字就錯不了多少。

孫桂仙知道陸德文他們學了很厲害的詩後,心裏的擔憂總算少了很多,她本來是掰玉米棒子的活,為此專門和人換成撕玉米棒子葉,守著陸明文和陸建勳,偷偷聽他們背詩,可是,讓她憂心的事,陸明文和陸建勳反反覆覆就背一首詩,還問些不著邊際的問題,壓根沒有學習新詩的打算。

那可不行,陸家人一天五首詩,她在陸家都學會了好多首,陸明文他們進度真的太慢了,提醒陸明文抓緊點唄,人家壓根不著急,說薛花花教什麽他們學什麽,一切聽薛花花指揮。

孫桂仙又著急了,想著薛花花聊聊進度的事兒,可是天兒不好,時不時來場陣雨,弄得她們手忙腳亂,幾天下來,所有人累得散了架似的,孫桂仙同樣如此,每天累得只想睡覺,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玉米桿高,圍得人熱烘烘的,掰玉米棒子的人累得衣服從早到晚沒有幹過,在保管室撕玉米棒子頁的社員同樣如此,人人搬著小板凳在太陽下曬著幹活,剛開始幾天還有精神聊天,慢慢的,所有人話都少了,因為白天幹完生產隊的活,晚上還要連夜把自留地的玉米棒子掰回來,掰回來曬幹後得搓,家家戶戶都是夜以繼日的幹活。

如此一來,陸明文和陸建勳的就顯得有些突兀,不像樹上的蟬鳴鳥叫一陣一陣的,兩人是從早說到哪兒,不知哪兒來的那麽多口水。

而且兩人說話就說話,手裏的速度半點不比別人慢,看著黑了瘦了,精氣神卻十分好,陸建國巡視時,狠狠誇獎兩人年輕有朝氣,豐收是喜事,接下來還得收稻谷,大家得打起精神多跟二人學習。

撕幾天玉米棒子葉下來,好多人手都是腫的,尤其兩個大拇指,嚴重點的指甲都黑了,沒辦法,趁著太陽好,得把玉米粒曬幹,否則收稻谷的時候院壩不夠,糧食受潮發黴就不能吃了。

在整個生產隊團結一心眾志成城秋收的時候,孫家村生產隊發生了件事,孫永昌挑籮筐的時候暈倒了,傍晚孫永昌媳婦也暈倒在地裏,孫成功跟趙武斌幹了一架,要把趙武斌和孫寶琴攆出去,孫家亂成一鍋粥,趙武斌要孫隊長定公道呢。

照理說,每個生產隊都在忙,都沒時間到處八卦哪兒發生了新鮮事,這件事傳不到仁安村生產隊,偏偏仁安村有個擰著勁兒要拿到先進生產隊隊長的陸建國,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他趁著有時間就去隔壁生產隊串門,先去人家養豬場看,看完又去保管室外的院壩看人家玉米,完了再問問隊上有沒有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好事喜事發生,比如誰走親戚救了公社幹部啊,誰去山裏獵著野豬兔子交公了啊。

要知道每年先進生產隊考察都是考察這些,好在都沒有生產隊發生這種天降的好事,他心裏的把握又大了點,逛到孫家村時,保管室外邊到處在說孫家發生的事兒,陸建國心思動了動,也不別人,就問孫永昌兩親弟弟咋回事。

以陸建國看人的眼光,他相信,兩人絕對不會騙他。

果不其然,他裝作好奇的問了句,兩人就把近日來孫家的人講得仔仔細細,包括孫永昌一天上了幾次茅廁,喝了幾次水,喝水時什麽表情,說得清清楚楚。

至於孫成功和趙武斌打架,沒什麽好誇張的,就是孫成功兒子又挨了打,晚上發燒做噩夢,孫成功兩口子連夜抱孩子去公社醫院,好不容易孩子的燒退了,兩口子匆匆忙忙回生產隊準備幹活,得知爸媽又暈倒了。

陸建國好奇,孫永昌兩口子咋會暈倒?秋收累是累,中暑也是常有的事,不至於暈倒這麽嚴重吧?

“還能為啥?給累的唄,我早就看趙武斌不順眼,勸他別繼續掃盲了,清閑的時候就算了,秋收可得幹活了,他不聽啊,說趙武斌嘔心泣血幫他們,不能讓趙武斌失望,又幹活又學習,睡覺的時間都沒有,不暈倒才怪呢。”

陸建國冷哼,邊幹活邊學習怎麽了,薛花花全家都是這麽過來的,只能說孫家人經不起挫折,孫隊長還敢在公社幹部面前挑釁他,真的是不自量力。

想歸想,陸建國沒說,孫家人暈的暈,燒的燒,他再說點什麽話就太幸災樂禍了,他繼續問,“把趙武斌他們攆出來是咋回事?”孫寶琴可是孫成功親妹子呢。

“哼,還不是受夠了唄,你是不知道趙武斌的性格,完全不把我大哥他們當長輩,一個做女婿的,說打手板心就打手板心,我大哥他們,雙手都是腫的,秋收得幹活呢,腫著手,掰玉米棒子撕玉米棒子葉的速度就慢了,就有人抱怨,讓隊長少給他們算工分,我大哥是個硬氣的,一輩子沒在幹活上落下句閑話,成功也是如此,趙武斌和孫寶琴住孫家,一個人的工分兩個人吃,兩人還挑三揀四的罵,我大哥大嫂暈了,家裏的事成功做主,他還不得有仇報仇有冤報冤?”

“而且趙武斌仗著自己幫忙掃盲,秋收也不幹活,換你你能忍?”

陸建國搖頭,換作他,早把人吊樹上打一頓了,哪兒會由著人在家作威作福,趙武斌令人氣憤,但孫永昌是自己作孽怪不得別人,薛花花說得對,一個巴掌拍不響,兩家都不是什麽好人。

聽到場好戲的陸建國神清氣爽回了仁安村,比起孫家村的熱鬧,仁安村太安靜了,悶頭幹活是好事,但總覺得少了什麽,包括劉雲芳的罵聲都沒了,很讓人不習慣啊。

他往保管室一站,扯著嗓子就把孫家村發生的事兒說了,八卦的魅力果然是無窮的,他剛說完,院壩裏面無表情幹活的人們表情頓時鮮活起來,喋喋不休的議論著孫家的事。

“趙武斌一看就不是什麽好鳥,在城裏禍害大把人不夠還敢生產隊禍害人,你說這天天打雷閃電的咋沒將他劈死啊?”

“劈死是劃算他了,要我說就該送去公社批。鬥。一場,不能便宜了他,孫永昌兩口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身上又多兩條人命了。”

“我要是孫成功,非打斷他的腿不可,真以為讀過書就牛逼哄哄上天啊,吃人家的住人家的還敢囂張,我看都是讀書給讀壞的。”

旁邊的知青們見被連累,忙為讀書辯解,“不能這麽說吧,咱讀過書的可沒學過他恩將仇報的道理,我看他是自己學壞的,你們沒聽說他連自己老師都害嗎?”

“這種人,就該被批。鬥。”隊上的人還是挺嫉惡如仇的,平時大家罵歸罵打歸罵,絕對不像趙武斌黑心腸的害死這麽多人,“孫成功最好把他打得不能下床,否則等他好了,估計會想盡辦法害孫家人,太令人恐怖了。”

“對啊……”社員們想起蹲在角落裏默默無聞的孫桂仙,大聲提醒,“孫桂仙,你趕緊回娘家給孫成功支招,千萬別給他報仇的機會。”

孫桂仙正難受著呢,不對,算不上難受,就是心裏不是滋味,你說說都是些啥事,她真心實意的為她大哥好,她大哥大嫂不認她這個妹子,卻讓趙武斌折騰得暈了,想罵句活該了,畢竟是親哥,又成了這副樣子,她是啥心情都沒有。

聽了大家的話,她收起心思,腦子裏恢覆了清明,“我才不回呢,他們怎麽做是他們的事,日後萬一怪我在從中挑唆的,我可不吃這個啞巴虧。”

她不信她大哥大嫂的為人了,他們孫家的事,她堅決不摻和,免得遭人記恨上,他們不把她當妹子,她也不管他們。

想清楚了,她心裏也不難受了,繼續幹活順便聽旁邊的陸明文和陸建勳背古詩,沒錯,他們又學新的古詩了,和以前的那首不同,聽兄弟兩背了幾遍,她也會背一些,“春風吹,春風吹,吹綠了柳樹,吹紅了桃花,吹來了燕子,吹醒了青蛙……”

孫桂仙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讓不少人刮目相看,不敢相信短短幾天功夫孫桂仙就這麽聰明了,聰明得有點不正常啊。

再看孫桂仙,她豎著耳朵,嘴裏似乎在念著什麽,明顯是偷聽陸明文和陸建勳背詩自己學呢,他們就說孫桂仙怎麽可能聰明,原來是沾了陸明文和陸建勳的光哪,不行不行,她們也得過去沾沾光,不用變得很聰明,一點點就成。

陸明文和陸建勳正背課文呢,突然感覺好像熱了很多,倒不是說之前不熱,而是感覺有點悶,入鼻的味兒也不再是玉米的清香味,夾雜了許多汗臭,狐臭,甚至腳臭……

兄弟兩轉頭,臥槽,不知啥時候,周圍圍過來好多人,黑壓壓的人頭,嚇得兩人忙往前邊挪,直到前邊也圍了人,圍得他們水洩不通,陸明文才戰戰兢兢開口,“咋滴了,孫家的事和我沒關系啊,我和孫寶琴不是離婚了嗎……”

他以為大家夥誤會了什麽,他對孫家人真的沒感覺了,趙武斌怎麽對他們是他們自己的事兒,都圍著他幹啥啊?

“明文啊,你們掃盲怎麽樣了,是不是學到很多知識啊,聽說讀書會讓人變得聰明,我看你們幾兄弟好像真的聰明了很多呢!”

有些事,不細想就算了,一細想大家夥都禁不住思考,陸德文和陸明文以前什麽德行眾所周知,都是不往家裏幹活的人,瞧瞧人家現在,三兄弟幹活跑得比誰都勤快,生產隊的活幹完了還去自留地幹,自留地的玉米桿都砍得幹幹凈凈的了,還真的是學習學出來的。

邊想著,大家夥就激動了,誰家都有一兩個不成器的兒子,如果能沾點三兄弟的光變得聰明勤快,哪兒還用著她們操心?

關於掃盲的事,兄弟早有默契,“嬸子呢,我們真沒學到啥,啥也沒學到。”

這種話社員們哪兒信?反正她們是打定主意要讓家裏不成才的兒女跟著陸明文兄弟兩幹活沾光,不說掃不掃盲,勤快就夠了。

然後,陸明文和陸建勳發現,兩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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